作者:路人丙
上个月,默克在华尔街的重压之下宣布裁员8500人(占员工总数20%)。主要原因是其研发部门效率不够理想,每年80亿美元的R&D预算在过去10年除了DPP4抑制剂Januvia之外几乎没有超大型新药上市。雪上加霜的是,在此期间默克少有首创药物上市,在研的重大项目也鲜有首创。如此境地不由得令人想起当年默克巅峰时代的掌门人,传奇CEO,Roy Vagelos博士。
默克是老牌制药劲旅,但80年代初默克已经渐渐偏离新药研发,开始卖牙膏、洗发水了。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一定知道80年代初制药工业和现在一样危机四伏,很多人怀疑制药工业是否还能生存下去,因为当时和70年代比成本飙升,优质项目匮乏,和现在的情况十分类似。当时药物的发现主要依靠在整体动物优化先导物,对疾病本身的了解很少,所谓理性药物设计还在婴儿期。在当时已有先导物和动物模型的限制下,好的项目已基本被穷尽,大家都处在等米下锅的状态。制药工业亟需战略上的彻底转移。
Roy Vagelos是希腊后裔,成长于默克总部所在城市Rahway。他先读了个医学院然后在NIH做了一些临床-基础交叉研究,后转到华盛顿大学,那时他已成为一个彻底的基础生物化学家,与病人没有接触了。80年代初,他在默克的朋友问他是否愿意主管默克的研发,他其实很不感兴趣,但同意去默克面试顺便看看父母。他对当时的 CEO说你雇我对默克是很大的风险因为我要彻底改变药物研发的过程。那位CEO说如果我们不想彻底改变研发就不会和你谈了。Vagelos问如果短时间没有产品影响公司利润怎么办?CEO说那我会缩减市场部,销售部,总部,但不会削减研发部,因为研发是公司的未来。Vagelos当时还有一个去芝加哥大学当医学院院长的机会,但他选择了默克,并最终成为CEO。在后来的20年,默克曾连续7年被评为最受尊敬公司,一度成为世界最大制药集团。
Vagelos的战略上主张用大量资源围攻少数重要项目。他说过药物研发的诀窍是在很少的项目上花很多的钱。这和现在的主流模式所谓“早失败,便宜失败”策略正相反。现在的模式是宽进严出,同时开始很多项目,然后快速砍掉那些前景不好的项目,理由是越早失败越便宜,可以避免三期临床的重大损失。但问题是从历史上看所有首创药物都有九死一生的经历,即在开发的某阶段有足够的数据支持停止这些产品的研发。所以在这个模式下极端情况你可能一个药也找不到。这是所谓的“kill the losers”的策略。Vagelos的策略是”pick the winners”。一旦认准一个好项目,百折不挠。当然这是建立在对疾病和机理的深刻理解之上的。他汀的研发很有代表性。当时三共的compactin在犬产生毒性,迫使三共停止了临床实验。Vagelos花了很多资源和3年多的时间彻底搞清了这个毒性的本质并说服FDA这只是高剂量的药理现象。在今天的早失败模式下,洛伐他汀很可能就牺牲了。
Vagelos战术上主张充分了解疾病的生化过程,然后攻击这个过程的关键靶点,他是靶点为中心策略的坚定执行者。现在选择靶点开始一个项目已经是新药研发的常识,年轻人可能不知道怎么可以没有靶点。但在80年代这还是很前卫的概念,具体能成功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这当然和Vagelos的背景有关。他去默克前是个生物化学家,所以从机理理解疾病是顺理成章的。当然30年之后的今天,靶点为中心的模式似乎也江郎才尽,但过去的30年的确是由于一系列新靶点的出现才挽救了制药工业。下一个主要战略转移是什么只有等下一个Roy Vagelos了。
当然靶点有很多,疾病有很多,但不是谁都能做出药来。选择哪个疾病,哪个靶点,坚持到什么程度,职业高手和业余选手的决定那是天壤之别。Vagelos的眼光和技术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他不仅带领默克辉煌20年,65岁强制退休后还造就了两个非常成功的制药公司,Regeneron和Theravane,两个公司市值分别为180亿和30亿美元。Regeneron是现在最有创造力的制药公司。
Vagelos是一个长线战略家。他向非洲无偿提供河盲药物Mectizan,廉价卖给中国政府乙肝疫苗技术。这些行为令默克更容易进入这些市场。他后来回忆当时因为南美经济危机而撤出南美市场是个战略失误。后来重建这些市场的花费远大于当时省那些钱。
如今默克已经不再是世界创新药物的领导者,昔日的荣耀所剩无几,不免令人感叹如果Vagelos还在,默克是否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正所谓“但使卢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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