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药研发的玻璃珠游戏

作者：路人丙

1946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瑞士作家赫尔曼-赫塞，其获奖的主要作品是一部叫做《玻璃珠游戏》的科幻小说。小说讲的是25世纪发生在一个叫castalia的地方的事。在这个国度里几乎没有经济活动，这里人的毕生追求是提高一个叫做玻璃珠游戏的技能。玻璃珠游戏具体怎么玩作者没说，只是说这个游戏复杂的无法想象，所以大家也就甭费劲想了。故事的主人公克乃西特是个孤儿，由宗教团体抚养成人，他天资聪颖，凭借自己出众的才华和优越的组织才能，在这个精英群体里不断上升，直至团体的最高顶端，成为玻璃球游戏大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不满足这个与世隔绝的精神王国，觉得在这种象牙塔里是不可能为民众做出贡献的。于是他来到现实世界，试图用教育来改善整个世界。然而他事业未竟，却在一次游泳中不幸溺水身亡。

现在的新药研发在某些方面和这个玻璃珠游戏很相像。新药研发虽然不是无法想象地复杂，但可以说是最人类复杂的智力活动之一。很多新药研发的参与者也同样是绝顶聪明。由于新药研发复杂而漫长，多数人毕生没有机会发现一个上市药物，所以对很多药物研究者来说新药研发成了与现实社会无太大关联的一个复杂智力游戏。虽然年复一年地从事高度尖端的研发活动，需要深刻解析错综复杂的各类数据，找到看似毫不相干事件之间的逻辑关联，经常加班加点，需要阅读各类繁杂的科技文献，但这些努力却与病人的需求关系不大。就像castalia国民的玻璃珠游戏，大家从游戏的复杂性中获得成就感而忘记了新药研发的宗旨是改善病人的生活质量。

制药工业最典型的类似玻璃珠游戏的就是寻找和已知药物无显著区别新药的研发活动。Me-too药物是最常见的智力、财力浪费，虽然这不能完全责怪制药工业因为过去医药市场对me-too药物的回报相当丰厚，所以在经济方面起到导向作用。现在很多国家在政府开支的压力下对me-too药物的支付已远不如以前慷慨，所以制药工业应尽快放弃这些与病人需求关联不大的研发项目。有些全新靶点也对标准疗法的改进有限，比如SGLT抑制剂只是提供另一个二线、三线药物，疗效也与已有的多类降糖药区分不大，所以德国已拒绝为首创药物dapagliflozin支付高昂药价，迫使这个产品推出德国市场。

支付环境的改变逼迫制药工业走出原来的象牙塔，研发的宗旨不是发现新产品，甚至不是发现首创产品，而是发现能显著改善患者疾病的产品。项目的选择，项目的终止与前进都应该以对患者生活的影响为唯一根据，病人对技术的新颖性和复杂性毫无兴趣，不会也不应该为象牙塔里的智力游戏埋单。对于刚刚加入全球新药研发竞争的企业来说，尽管有无数的技术设施需要建造，但不要被这些复杂技能的整合所迷惑。你可以有大批顶尖技术高手和世界上最勤奋的员工，做世界上最领先的科研工作，拥有最完整的技术平台、最大的化合物库，能最巧妙地解决各类技术难题，但仍然可能只是在玩与现实社会毫不相关的玻璃珠游戏。能否显著改善标准疗法是区分真正的新药研发和玻璃珠游戏的唯一金标准。

Merry Christmas to you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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